分秒之间,纯黑色圆球径直冲向中袋,齐诗允毫无意外取胜。
虽说愿赌服输,但阿兆还是把目光转向桌对面的女人,神色委屈,语气也可怜巴巴:
“允姐啊,我才不想看人妖…去步行街酒吧饮酒总该可以吧?”
“饮酒可以,但是再进一步就自己斟酌。集齐全球hiv病毒的地方,你实在想去,我也不拦你。”
突然,雷耀扬冷冷出声打断阿兆。
见自己大佬走来,众人即刻恢复正经样子站好,一副老鼠见到猫模样,齐诗允放下球杆朝他走去,急忙用眼神示意他别再继续打压细佬。
他揽过她腰肢拢入臂弯,神情松弛了点,但还是像个严肃老师宣布落堂一样,告知大家只可以自由活动到半夜。
须臾,几个细佬抱着冲浪板和沙滩排球撒欢似的跑出别墅,又没过多久,阿兆换一身印满岛屿风光的花衬衫,像只求偶的雄孔雀硬拉加仔带他去乔木提恩沙滩沟女。power无奈摇头,但识趣地不待在别墅做电灯胆,也跟着出了门。
时间接近下午四点,阳光明媚,热得人有些疲乏。
宅邸外的私人沙滩寂静无人,与十几公里外的游客区的吵嚷截然相反。
细软沙砾被海水冲刷得洁净晶莹,齐诗允弯下腰,拾起脚边一枚琉球海扇在手掌心仔细端详,随后放入自己斜挎的藤编小包内。
忽然间,头顶被一片阴影遮盖。
“你不是最怕紫外线,还在这里捡贝壳?”
雷耀扬手持一把太阳伞,为她遮挡住大片阳光。
女人转过背来看他,满眼笑意将自己拾贝壳的成果向他展示:
“不怕呀,出来之前擦过防晒了。”
“雷生,你觉不觉得卧房的露台上有点空旷?我想自己做一个风铃挂在那里…之前加仔带我去逛过的街市有卖,我觉得好漂亮。”
听过,男人温柔一笑,垂眸观察她挎包里颜色形状各异的贝壳,也拿起两个颜色别致的在手里细看,对这个小建议表示赞同。
两个人赤脚在沙滩上相对而站,透明海水接连不断地掠过脚踝,凉丝丝的感觉带着点点酥痒。齐诗允躲在他的庇荫下,想起一个人:
“一讲到紫外线,我最嫉妒陈家乐。”
“他怎么晒都晒不黑,真是古古怪怪,简直吸血鬼投胎转世。”
提起学弟,女人一脸怀念。但因为忙于工作,两个人已经几个月未联系。虽然平时她不说,但雷耀扬心中也很明白,她仍然对记者职业有所留恋。这份因自己身份而丢掉的工作,还会让他觉得对她亏欠。
慢慢地,齐诗允视线下移,停留在对方被灰绿古巴衬衫包裹的小麦色肌肤上:
“雷生呢?你也从小就是这种肤色?”
“…说起来,我都没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好想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她思维跳跃,却一环接一环。雷耀扬抬眸与她眼神相碰,又将手中贝壳小心翼翼交还,淡然笑道:
“我小时候…其实和我现在的样子,也没有太大差别,肤色至少比现在白两个度。
“但那时候的照片都遗失了,很抱歉你没机会见到。”
听到照片遗失,随即想起他家中也曾遭受变故。齐诗允懊悔,憎自己怎么就头脑发热,一时嘴快触到他伤心处。
而这刹那,她也幡然醒神一样。
想必当初白龙王说过不要同雷耀扬「追根究底」的告诫,一定也是因为…那些他不大愿意提及的往事。
就在她有些无措时,遮阳伞被男人随手抛掉,炙热的阳光照射彼此面庞,仿佛也连带她心中渐起的阴霾也一起驱散。
雷耀扬伸出双臂将她横抱在怀,就像一年前那样,一步一步,走进更深的水域里。
碧蓝天空一望无云,骄阳似火,彼此紧贴的肌肤开始渗出汗。
眼看海水快漫上腰际,男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不擅水性的齐诗允即刻伸手捂住装满贝壳的小包,慌了神一样,害怕自己的寻获掉入大海物归原主:
“你做什———”
脚步停住,话被原封不动堵回胸腔里,唇覆住唇,裹挟热带莽原野性气息,却又能在这情欲的辗转中,感受到他独有的温柔在流动。
炙热阳光照得人表皮有些微微刺痒,清澈海水围绕左右,海风吹来,冷热交替,谈不上舒适,却也不难受。但心口快速跳跃的频率,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少顷,齐诗允在这阵迷醉的深吻里睁开眼,在对上雷耀扬火热目光时,完全不知自己脸颊酡红得像是饮醉酒。
“还记得一年前,我在这里对你讲过的话吗?”
“诗允,我很想知道…现在你的想法,有没有变改?”
男人开口,略微起伏的胸膛溢出满心的紧张和局促,他目不转睛盯住她,渴望在此得到一个确切答案。
听罢,齐诗允却歪过头,刻意错开他滚烫视线。
那些话,她自然是记得的。
可当时的情形,并不容许她陷入他的世界。
但现在呢?
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她的一切都被他不计后果的照单全收,就连自己的血海深仇…他都无怨无悔的替她解决。他对自己好到无以复加,即便他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知,可自己还能再回避这个话题到几时呢?
“傻女,想什么?”
“怎么不回答?”
雷耀扬垂眸看她,也感受到她的急张拘诸和犹疑。
齐诗允又沉默了几秒,挣脱对方怀抱站在海水中,任凭自己被耸动的海浪团团包围:
“雷耀扬,你很想结婚?”
“那你明不明白…婚姻对我、对你来说,到底意味什么?”
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有此深奥一问,怔在原地时,对方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
“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好多,从你那晚问我结婚好不好开始。”
“我承认你对我很好,好到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都对你有所亏欠…如果按照旧时说法,或许我该对你以身相许才算是最好报答。”
“但是结婚对我来讲,不是儿戏,不是一场交易,也不是简简单单穿上婚纱站在牧师面前同你交换戒指宣誓就万事大吉。”
“雷生,我很钟意你、很在意你是事实。可是我也不会为了你,丧失自我、丧失一切理智和清醒。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因为婚姻失去社会参与度和我的人生价值,那样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我不奢望结婚就可以让爱情从此一帆风顺,因为经营婚姻,远比经营一段感情来得更复杂、更困难。”
“但是我希望…婚姻可以是这份感情的升华和肯定,是我们两个独立个体的联合,是我对于你、你对于我的认可和尊重。而不是任何的附庸、逃避、或者退路,更不是限制彼此、禁锢彼此的道德枷锁。”
一口气把这些话讲完,齐诗允心中如释重负。顿了几秒,她又对他说:
“或许你觉得我做事太绝情,讲话太刻薄,但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等你完完全全考虑清楚,我们再谈别的。”
海风掠过,带着股淡淡的咸涩味道。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安静,两人站在摇曳的海水中,对望的眼眸被映漾出灼人的波光,澄澈却又复杂。
男人抿唇不语,即便他对她的爱意天地可鉴,毋庸置疑,但他还是会为自己企图用一纸婚书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卑劣想法自愧弗如。
而他脑中,开始反复循环她对婚姻秉持的纯粹信念和态度,并努力反省,自己到底还有哪里做得不够让她满意。
还有那些他深埋在心底不能对她说的秘密…他真的能够永远口如封缄的对她隐瞒吗?
最终,双眸定格在她清丽无暇的轮廓,雷耀扬诚恳点头,像一个极为受教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