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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宿敌给我烧了十年香 第167节

“明日天一亮,赐鸩酒。”

给大将军一天一夜停在她的永乐宫中,重温旧梦,最后再死在那里,已是天恩浩荡。

算便宜他了。

陈笃领命,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殿内只剩皇帝一人。

元泓从案前起身,在殿门前负手而立,远望宫墙之外的天际。

父皇,云州已复,沈家和顾氏的兵权,我们历经两代,也终于收回来了。

自此,江山稳固,社稷安定,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朕,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可远望这独属他一人的万里河山,他的身侧,空无一人。

良久,元泓转身,来到背后连墙的博物架前,打开一个满是灰尘的暗格,从中取出一本夹藏在五经中的《诗》。

漫天细小的尘埃,犹如心潮滔天,他缓缓翻到《上邪》那一篇。

一张夹在其中的泛黄纸张,缓缓掉落。

皇帝蹲下身去,从地上拾起这一页纸张,历久弥新,字迹依旧,往事的洪水朝他袭来。

没有缘由地,他将这一页纸,与皇子方才所写,平放在一处。

与君绝。与君绝。

每一笔横竖,每一道勾撇,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犹似,出自同一人手笔。

一滴绛红落下,泅染了多年干涩的纸张,晕开如血中红花。

元泓缓缓地拭去唇角的血渍。

他比对两张字迹足有一刻,忽然咧开唇,笑了笑。

当年,她或许没有走。

不曾与君绝。

……

顾昔潮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梦中,她一下子在纸人里挣扎,一下子又随着燃烧的纸人灰飞烟灭。

再出现的时候,魂魄飘荡,素衣带血,死状凄惨,不得往生。

他追去时,她又幻化为桃花身,上一瞬嫣然带笑,下一瞬却四分五裂,他奋力去抱住她,最后怀抱里只剩下残破的花瓣。

夜色沉沉,偌大的永乐宫破败不堪,空寂如死,方圆宫墙内外都不见人影。他只能听到自己不断喘息的声音。

白日里,他在这永乐宫中,一遍又一遍地搜寻她的痕迹。

日光鼎盛之时,这里也晦暗如夜。

曾经富丽堂皇的中宫宫殿,空置十年,草木凋零,床榻几案却整齐摆放,几无灰尘。

像是有人时时拂尘,在静候这宫殿的主人归来。

针锋相对的那些年,他在广阔天地间征战四方,她却在这一处狭小的宫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囿于这一座金雕玉砌的囚笼。

这一日来,他看到她的翟衣和凤冠,端正地悬于衣杆,纤尘不染,一挂就是十年。

顾昔潮伸出手去,轻抚翟衣上一道撕裂后修补的痕迹。

就是这一身翟衣凤冠,困住了她。

他也尝试卧于寝殿那一方榻上,双臂抵在脑后,盯着帐顶的彩绘龙凤藻井。

闭眼,想象着无数个日夜,她也曾躺在同一张榻上,盯着同一面藻井。

那时的她,是喜是悲,死的时候,可有痛楚,是何等感受。

最后那一日,若是她记得春山桃之约,可曾动过一念,跟他走?

后来,皇帝派人送来新茶,顾昔潮如同一宫之主,静坐在正殿之中,一口接着一口饮茶。

暮色将近,一阵压低的脚步声从空寂的殿内传来,顾昔潮没有回头,听到一声:

“将军。”

男子朝他跪地行礼,声色难掩激动。

“当年永乐宫中之事,你还记得多少?”顾昔潮开口问她死前的情境。

“当时,皇后娘娘的寝殿被翻出一只写着陛下寿辰的巫蛊,陛下大怒,勒令娘娘闭门思过。自此,只有琴音姑姑和娘娘二人在宫中,任何人不得进出,我们也都见不到娘娘。”

她不会蠢到去诅咒君王。顾昔潮放下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紧。

唯一的线索只剩她的贴身女官琴音。可他十年前就查过,琴音早就不知所踪。

“继续去找。”顾昔潮令道。

他有预感,这一回他亲至,这宫里很多事会出现变数。